其二,再进一步地看,光伏行业的贸易争端实则有其特殊性。这个产业从发展伊始起便已经注定后来失衡的贸易格局,并种下贸易争端的种子。事实上,正是受欧盟致力于积极应对气候变化、发展非石化能源的背景刺激,中国才会凭空在没有任何内需支持的条件下,打造出如此庞大产能的光伏产业,这决定中国光伏产业基本上是外向型的,这样的产业发展本身是极为失衡的。因为,无论是从出口的一方,还是从进口的另一方来看,都在结构上不尽合理。一方面,作为出口方,中国的光伏产业发展高度依赖于欧盟这个外部市场的需求;另一方面,作为进口方,欧盟则也将低碳发展的厚望寄托于外部经济体。两相重叠发展的结果只会使得贸易格局越发失衡,以至于在超过压力阈值的情况下走向决裂。
其三,中欧的光伏贸易争端看似仅是两个经济体间的博弈,但其背后的应对气候变化和发展非石化能源等事项却都属于全球议程,中欧光伏贸易争端实则也必然服从于这个大议程。就此,中欧间围绕光伏贸易展开的博弈从一开始便就不仅仅只是双方的事情,必然还会将全球议程的主要参与者牵涉进来,这个唯一的第三方主要参与者便是美国。
果不其然,尽管美国先行于欧盟发起对华光伏“双反”调查,但现在看起来,前者只是后者的一个探路石,一则是因为中国对美的光伏产品市场规模不大,从中入手不会引发中国方面的极大反弹;二则便是可以试探一下中国政府和企业的反应策略。事实是,在美国对华光伏产品“双反”顺利得手后,仅仅过了3个月,欧盟继而出手,两者间基本上无缝衔接。那么,美国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理论上,欧美是天然的战略盟友,不过就应对气候变化和发展非石化能源的议题上,它们的步调并不一致。
总体上,欧盟领先于美国,并先行发展出一整套较为系统的低碳解决方案,包括引入光伏产品。对此,美国不可能无动于衷,尤其是在奥巴马总统下定决心要推动应对气候变化和发展低碳经济之后,对于欧盟在这一领域的主导地位,美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为此,尽管基于总统选举期里炒作“中国议题”的需要而放行对华光伏“双反”措施,但美国一直在等机会,等待一个能够与中国开展适度合作,并限制欧盟低碳发展的机会,这从而也就引出了中欧间光伏贸易争端这面镜子的第四个源头。
其四,中国联手美国,欧盟态度缓和。就现有的信息来看,中欧间是在近一个月内达成上述最终解决方案的有关妥协,问题是,为何在过去的12个月里都无法达成,却会在近期达成?
将目光从镜子中探望回去便会发现,就在过去短短的一两个月里,中美间在相关领域的互动出现了很大的进展。一方面,中美高层签署了有关气候变化应对方面的合作协议,就笔者所知,中欧间似乎还没有类似的有关协议;另一方面,中美致力于共同推动双边投资协定的谈判。
据笔者推测,中美间未来如果签订双边投资协定的话,那么其范围必然涵盖包括光伏在内的新能源领域,届时,美国撤除对华光伏产品的“双反”措施也并非不可能。这就是镜子里欧盟对华光伏“双反”最后关头出现妥协的关键源头。试想,中美间如果实现了光伏产品等新能源的自由贸易和投资,那对欧盟整个气候变化应对及低碳发展事业的冲击将会有多么大。
当然,从欧盟的角度来看,其内部在光伏产业上的失衡也的确非常严重,因此,不太可能完全服从于中美欧之间博弈的需要,所以,其最后的让步必然是极为有限,并且留有后招。如中美间的合作无法顺利推进,那么光伏产品“双反”对于欧盟来说仍然是一张富有价值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