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历史,以色列在解决水源和能源短缺问题上比很多国家先行一步。如今它的清洁能源技术已经领先于世界。
在以色列阿拉瓦沙漠,一座12层楼的顶部呈球形的高塔就像朵即将绽放的鲜花。塔的北面,约36个巨大的镜面追踪着太阳,将阳光反射向塔的顶部。在那里,集中的太阳能将空气加热到760℃。膨胀的空气推动一个气体涡轮机,达到每分钟几千转的转速。这座太阳能发电站属于A ora公司,去年才竣工开始运行,可以为70个家庭提供足够的电力和热水。A ora的执行经理尤瓦尔·苏斯金德称这座电站是对抗以色列顽固官僚胜利的果实。“这个国家有20年研究太阳能的历史,但是真正投入使用的太阳能设施一个也没有。”
A ora只是众多瞄准绿色技术市场的以色列公司之一。由于对气候变化、能源匮乏和能源安全的担忧,“清洁”技术引起了各国政府和众多公司的关注。由于独特的地理和历史原因,以色列在解决水资源和能源短缺问题上比别的国家先行了至少10年,它在这个领域的专长有望成长为庞大的工业。但是对于以色列而言,清洁技术不仅仅是一个商业机会。它能让盟友和敌人们看到,以色列除了“军事冲突”还有另外一面。
在希伯来语学校,每个美国犹太小孩都会学习以色列的历史。他们得知早期移民们如何一边反击阿拉伯人一边把沙漠建设成了繁荣的家园。对于散居世界的犹太人,以色列农民和士兵的形象最能引起共鸣。但以色列农业和军事上的成功与它从立国初就极其重视工程技术密不可分。
19世纪50年代初,一位叫列维·伊萨尔的工程师开始在以色列出售太阳能热水器。这种热水器中,水从水箱流进倾斜的玻璃嵌板,直接通过阳光加热。最初是为了应对国家能源短缺而生,现在这种热水器的后代走进了几乎每个以色列家庭。从空中俯瞰以色列城市,会发现家家户户的房顶都竖立着这种太阳能热水器特有的白色水箱,据统计,它们解决了全国3%-4%的能耗需求。太阳能热水器和集体农场、乌兹冲锋枪一样成为以色列自力更生的一大标志。
以色列的国防需要推动了技术的发展。为了弥补军队的人员不足,以军很早就大力投入通信和电子技术的研发。很多这些技术最终转为民用,被用到了计算机和医学领域。事实上,这个国家的两大工程———建立现代国家,保护它的安全———形成了清洁技术产业的牢固基础。
1949年,以色列建国一年后,IBM就在这里落户。在这家技术巨头的带领下,众多顶尖美国技术企业也涌进这个国家,当然不是为了可怜巴巴的以色列市场,而是为了招募优秀的犹太工程师。微软、思科和G oogle在以色列都设有研发实验室。英特尔在耶路撒冷的设施是一座独特的石头建筑。
几乎每个工业化国家都想要培养自己的硅谷,但是几乎都没有成功。当硅谷巨头被问到他们独特在哪里时,几乎都会滔滔不绝大谈他们的“文化”或“生态系统”。他们真正指的是一流的学校、严谨的职业网络、容忍风险甚至失败的商业气候。就像娇贵的稀有树木,这种文化几乎无法在新环境中生存。以色列的面积和人口与旧金山湾区几乎一样,在这里稀有树木生根发芽了。C anaanPartners是在以色列开设分部的几家大硅谷风险投资公司之一。公司合伙人埃里克·扬说,以色列有一个“迷你硅谷”,提供世界级的工程学人才。除了北加利福尼亚,以色列有时被称为世界第二重要的技术集中地。以色列在纳斯达克证交所的上市公司数量仅次于美国。按人头计算,以色列在专利和风险投资上领先于世界。它将国内生产总值的近5%投入技术研发,这一比例超过任何国家。
1998年,美国在线花4亿美元收购了以色列企业家约西·瓦尔迪创办的即时通信公司M irabilis.“很多年轻人决定放弃法律,自己创业,”瓦尔迪在回忆那个时期时说。以色列新技术公司的涌现被称为“M irabilis现象”。
约西·瓦尔迪留着海象式的胡子,语速像老爷爷一样慢。他还在用一台早就会被硅谷老板们抛弃的古老的IBM笔记本电脑。瓦尔迪解释说,新公司在以色列是一个“单层组织,每个人都是老板。管理者和雇员之间的距离为零。”在美国,公司“有程序、方式、系统”。大公司必需的系统和控制可能延缓发明过程。几个没有等级观念的工程师把他们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行事风格就像军队突击队。”每个人兼顾管理和执行。
A ora的苏斯金德出生在以色列,长在南非。他剃着光头,讲话速度很快。苏斯金德说,对于以色列企业家,速度和节约比完美更重要,“否则,在60年时间里我无法取得今天的成就。”Aora的系统尚有缺陷时就被安装到了沙漠中,因为苏斯金德需要一个样板吸引海外的关注。“有时候和美国或德国投资者见面,我们就像一群傻瓜,因为还没有把问题完全想通。”这里的商业气候绝对不是顾客满意度至上。以色列技术工业的普遍做法是将技术使用权卖给美国(现在又新增了很多欧洲和亚洲)公司,由它们去处理市场和流通问题。这是非常明确的分工:比如说,以色列实验室可以设计一个复杂的感应器,但他们没有进行批量生产的人工、资金或设施。
以色列和美国政府创建的双边工业研究发展基金(BIRD )为这种合作充当媒人。BIRD执行总裁埃坦·尤迪列维奇说,美国人“开始思考如何在这种合作中早日赚钱。”一位以色列太阳能企业家曾说过,相比赚一大堆钱,他更关心他的公司能给这世界带来好的影响。“相信我,这不是他的投资者想听的。”尤迪列维奇说,“很动听,但不利于生意。”他继续说,“以色列人通常太浪漫,他们自愿去某个陌生的地方定居;他们自愿互助;他们自愿帮助世界,但是问题是,有时候帮助世界需要钱。”(南方都市报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对于大多数人,清洁技术让我们联想到太阳能电池板在沙漠中闪闪发光,风车在大草原上慢慢旋转。但风能和太阳能只是清洁能源中最为人们所熟悉的两种。清洁技术可以改变几乎所有的传统工业,达到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更有效使用能源的目的。对于大多数人,它们是隐形的,就像下水道或发电站。清洁技术革命可能和工业化革命一样野心勃勃,甚至可能花更长时间。在以色列我看到了未来的可能的模样。
在特拉维夫西利亚垃圾填埋场旁边,垃圾通过输送带和一个滚筒式的庞然大物被分类,分类的标准可能是“相对于水的比重”。这家工厂属于一家叫A rrowEcologyandEngineeringO verseas的公司。它能将垃圾自动分类,金属和塑料可以直接出售;有机垃圾则被加工成肥料;剩下的生物气体用来生产电力,足够整个工厂的运转,剩余部分还可卖给电网。工厂每天可以给200吨垃圾分类,使填埋场的垃圾减少75%.A rrow在澳大利亚悉尼也有一家垃圾处理工厂,并赢得了南加州和意大利的两个垃圾处理招标计划。
在庞大机器旁一个可以隔离臭气的拖车内,A rrow的CEO雅尔·扎迪克看上去像个时髦的建筑师。对于一个垃圾工人而言,他有着一份惊人的简历。他是一名火箭科学家,专业是物理学,后来负责管理以色列的火箭导弹防御系统的研发。
清洁技术也可能是微观的。在罗塞塔绿色实验室,装着深绿色液体的试管中不断冒出气泡。这家属于纳斯达克上市公司的实验室正用基因改造的方法创造一种产油量高的微藻。罗塞塔的技术对于那些希望生产藻基础汽车燃料的公司大有用处。按照以色列传统,罗塞塔希望研制出一种强大高产藻,然后将它的使用权卖给外国大公司,让它们负责具体的燃料生产。
清洁技术的另一分支和水有关。过去几十年,以色列的国家自来水公司M ekorot为这个干燥的国家建造了众多水库和海水淡化工厂。随着气候变化导致全球大范围的干旱缺水,M ekorot的技术将获得更大的国际市场。2005年,它成立了W aTech,一个专门培育水技术新公司的部门。
W aTech的元老阿赛夫·巴尼是K inrotVentures公司的CEO.这家公司位于以色列北部,是新生水技术公司的孵化器。
随着气候变暖,从南非到美国西半部都可能出现不定期的水资源短缺,下一代水技术正在出现。以色列是这方面的先驱,其废水的循环再利用程度达到75%.西班牙不足15%,排第二位。K inrot“孵化”的新公司包括检测水中微生物的TaCount;还有正在研发能够发现自来水管道泄漏的感应器系统的A quarius Spectrum.典型的工业化城市因为管道泄漏浪费了多达1/3的水。
一些清洁技术解决清洁技术本身的问题。加州风险投资公司Canaan投资的以色列新公司EnStorage研究用燃料电池存储能量。EnStorage可以解决风能、太阳能等再生能源产量不稳定的问题。更好的能源储存和输送———智能电网———是清洁技术发展的基本。在堂吉诃德的时代之前,人类已经开始使用风能。太阳能电池板也存在了好几十年。但是,直到不久前,风能和太阳能才能够在价格上与化石燃料竞争。任何产品的使用通常取决于它比较现有产品是否性能更好,更便宜。它可能是洁净的,但它是否符合经济利益?以太阳能为例,虽然这一技术经历了大幅改进,但依然要依靠政府补助。一部分顾客愿意用经济损失换取颜面———比如很少有Prius车的主人期待靠他们的混合动力车省钱———但他们毕竟是少数。
太阳发电主要有两种途径。太阳能电池基本上是半导体,可以将阳光直接转化为电能。太阳热能发电则利用热能生产能量。以色列是这个领域的领先者。A ora在阿拉瓦沙漠上的高塔和镜面就是一座太阳能热电厂。通常,太阳热能发电需要长期直接的日照。太阳能电池板不需要这么多的阳光,但生产成本更高。太阳能公司正在想方设法改进技术,达到削减成本,减少能源损失的目的,直到太阳能在价格上可以和传统能源竞争。
在耶路撒冷的哈·霍兹威姆科学园,我拜访了Brightsource Energy公司主席阿诺德·戈尔德曼。戈尔德曼创办的太阳热能公司LuzInternational在上世纪90年代生产的太阳能占全球太阳能产量的大半。最后却没能逃过倒闭的命运。Luz之后,戈尔德曼休息了一段时间,专门写高深的论文,题材涉及可再生能源、物理学、语言学、犹太思想等等。2004年,他又创建了BrightSource.
和很多以色列大清洁技术公司一样,BrightSource是一家加州-以色列合资企业,总部位于奥克兰,在以色列内盖夫沙漠有一座实验设施。从空中看,BrightSource的工厂像个麦田怪圈。几千个镜面———又称日光反射装置———将太阳热能聚集到高塔顶端的锅炉内,将水加热到540℃以上。产生的蒸汽推动涡轮发电机产生电力。这一技术和A ora的类似,但规模更大。A ora的小型发电厂相对便宜,适合没有连接电网的边缘地区。BrightSource则希望成为电网。今年2月,公司得到美国能源部价值13.7亿美元的贷款担保,计划在加州莫加韦沙漠建一座大型太阳热能发电厂。将有几千个阳光反射装置围绕多座高塔,能够满足约15万个家庭的用电需要。
你是否曾好奇过为什么世界各地的电池都是一样的?这要感谢为电子产品制定标准的国际电子技术委员会(IEC)。去年10月,在特拉维夫举行的IEC的年度会议上,Bet-ter Place呈上了最令人期待的演示。Bet-ter Place自称“电动车服务公司”。如果以色列的清洁技术大国的称号取决于一家公司,那么它就是Better Place.2007年,伊拉克裔的沙伊·阿加西离开德国软件公司SA P后,创建了Better Place.阿加西40岁出头,是一位深色皮肤的英俊男子。Better Place把他从达沃斯经济论坛的听众变成了发言人。该公司的目的是让大众开上电动车;它并非一家汽车公司,却让电动车变得实用。
电动车诞生于1个多世纪前,1905年美国丹佛就出现了一台原型电动车。内燃机出现后,电动车被取而代之。正如太阳能必须比煤炭便宜,一辆被大众所接受的电动车必须具有传统汽车的功能,才有市场竞争力。它必须达到传统汽车的速度,必须能载同样多的人;更重要的是必须能够连续驾驶几百英里,无需中途充电。
Better Place开始在最初目标市场安装一系列充电站。它们像是线条流畅的蓝色和银色的消防栓,最终数量将达到几千个。针对长途车,它发明了一种电池更换站。当汽车开进站,一个机器人从地下升起来,从汽车底盘上卸下空电池,再换上一枚新电池。换电池所需的时间还不到加满一箱汽油所需的时间,但只适用于特制的汽车。第一款这种汽车是雷诺公司的Fluence ZE,计划于明年在以色列和丹麦上市。Beter Place希望,在2016年前,在这两个国家安装10万个电动车电池交换站。公司也为夏威夷、日本和其他地区设计了不同模型。如果IEC和其他汽车公司统一电动车插头标准,没有可交换电池的电动车也都可以在Better Place的站点充电。(南方都市报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丹麦和以色列这样关注环境的小国显然是Better Place实验的理想地点。但是要大幅减少温室气体排放,BetterPlace必须进入更复杂的大市场,比如美国和中国。不同于其他捉襟见肘的小公司,Better Place已经获得了投资者数亿美元的资金,并在全球展开品牌宣传。如果公司成功,阿加西将成为电动车时代的亨利·福特。
在发达国家中,以色列和意大利政府被认为是最无能的。很多人抱怨政府不支持清洁技术。工程师们指责律师目光短浅,无法理解清洁技术的规模和时间表。然而,以色列政府也做出了一些明智的举动:它扶持了一流的大学;当前苏联的技术移民涌进以色列时轻易地就在当地找到了工作。最近,以色列又实施了安装太阳能电池可享受减税的政策。A ora的苏斯金德批评鼓励进口太阳能电池的政策。他说,“唯一的受惠者是从中国进口的5大进口商。”
虽然他们刻意拉开和政府以及巴以冲突的距离,但这些以色列清洁技术企业家并非不爱国。相反,他们甚至认为自己比政府更有能力保障国家的利益。以色列公司之间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们相互视为队友。当苏斯金德接到一个投资者的电话,但发现并不适合A ora,就转而把他们介绍给另一家太阳能公司。“我只是把他们介绍给合适的人,同样的,别人也会这样做,”苏斯金德说,“虽然我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却能交换投资者!我认为这样很酷。”
以政府最大的失败在于它没有将清洁技术融入其能源计划。由于和邻居们的敌对关系,以色列是一座“能源孤岛”,需要依靠进口化石燃料。如果一个拥有先进清洁技术产业的孤立小国家都不利用可再生能源,那么谁还会?(南方都市报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以色列国家基础设施部的首席科学家斯罗莫·瓦尔德支持企业家们的观点。他说,“我手下的能源项目预算如此的少,说起来我都觉得害臊。”他只有几百万美元的研究经费,还得兼顾公司、学术机构和国际合作项目。像很多被采访者一样,他也呼吁富有的美国犹太人投资以色列清洁技术:“它不但能给以色列带来利益,还能造福全人类。”
以色列的战争是如此地耗费精力,很多狂热的犹太复国主义者甚至不知道以色列的技术发展程度。比如它在微芯片、医疗器材、手机部件和清洁技术方面的成就。除了紧急救援之外,清洁技术也可能给一个国家无能的公关机器带来巨变。以色列工业贸易和劳工部科学家米娜·戈尔迪亚克负责组织国际研究合作,有时候是在仇视以色列的地方。她说,“我让他们看到以色列美好的一面。”在缓和偶尔紧张的以色列-土耳其关系上,科研合作起到了很大作用。科学也是争取新盟友的一个切入点。近期,以色列和向来不参与中东事务的韩国建立了工业研究合作关系。
以色列并非唯一意识到清洁技术的外交作用的国家。2006年,阿联酋宣布将在阿布扎比郊外斥资22亿美元建造M asdar城。由英国建筑师诺曼·福斯特设计的这座现代城市号称是世界第一座“零碳、零垃圾城市”,设计师希望它将成为“清洁、绿色和可再生能源的硅谷”,并打算和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合作创办世界一流的研究机构,吸引1500家清洁技术公司。由于这个国家缺乏以色列的工程人才基础(最近几年,以色列每年获批的专利数量是整个阿拉伯世界迄今为止获得专利数量的总和),至少在一开始,M asdar将引进外国人才。
金融危机后,阿联酋不得不缩减M asdar的规模和野心。一个缩小版的零碳城依然可能成为技术中心,但是,仅仅依靠空白支票和政府命令是否能带来清洁技术革新依然有待证明。以色列的技术成就建立在其文化和特殊环境之上。清洁技术是改造社会的工具,它帮助维护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世界。至少在这一点上,以色列和它的邻居达成了共识。